每每不開心的時候,就覺得有需要透過寫作整理思緒。為什麼(公開)寫作對我有療癒的作用呢?也許是因為,當我準備要把所思所想透過文字公開時,我必須對該煩惱的事有一套可以與人公開分享的論述,而在建構論述的過程中,不悅的情緒就自然地舒解了,因為我已經能夠把接受事實的邏輯整理好。

(警告:以下可能有無病呻吟的成份)

近來讓我煩惱的事是,在職場上需要做一些管理的工作,然而卻得不到做管理工作應有的回報;與此同時,這些工作需要與其他同事大量溝通,把我下班可以用來寫作的能量都耗盡了。我天天想念著還沒寫完的小說,然而下班後身心俱疲,寫作有心無力。

(十年前)開始寫《平行線》的時候,我所做的工作與現在的性質截然不同——收入超低但非常自由,而且工作解決的是我感興趣的難題——記得當年有好些日子不想工作,就索性整天膩在家寫小說,回想起來也滿開心的。但後來覺得,上了年紀,不能再過朝不保夕的生活,還是進大公司裡當一般員工較有保障(美國的醫療制度問題。沒醫保真的很容易死人),於是我毅然放棄了志業去當社畜。

多賺了錢讓我感到開心的是,朋友來訪時我終於可以請他們大吃大喝,買家具電器等也可以買品質好一點的(還有看醫生不會太「肉痛」),生活質素的確有所改善。可除此之外,我對奢侈品和美食的興趣其實不大。會讓我無節制花錢的,也許只有不佔空間的Readmoo電子書(笑)。就金錢需要的方面來看,我的確沒有很大動力爭取升職加薪的,而且當社畜某程度上就是向現實妥協——能夠賺到可觀收入的工作,不大可能是有趣合意的了。下班後才是我一天生活的開始。上班是為了爭取資源去讓生活變得美好——上班本身不該是生活的主題。

可是,客觀而言,上班佔了一天至少八小時,是每天進行最長的活動。上面說的話到底是在騙誰?是我自欺欺人嗎?遇上公司上司無能為小組爭取資源以致有能力無法升職的情況,除了氣憤之外我又可以怎樣呢?看到下屬做出來的實質成果被另一組用來賣產品給客戶,而我們組明明做出了成果卻因為上司找不到客戶而被抹殺(隔壁組有很多客戶),在食物鏈最低層上一層的我該怎麼辦呢?

下屬是剛進社會的新鮮人,也許因此還有團火吧。昨天跟他會談的時候,我勸他不要加班,因為公司給不出對應的回報,不值得他這樣做。他告訴我:「放心吧,加班兩天之後就沒再加班了,因為一到下班時間就睡著了。」我聽了非常難過,因為對我而言,下班後才是一天的黃金時間——閱讀、寫小說/散文、寫論文、學日語、看劇(今季一星期大概花2小時吧。日劇【隼消防團】每週必追!)、彈琴、做運動、從事以前志業的相關支援工作(即是不收分文做義工)——無論選那一項,我總是會確保每天有做些讓我感到滿足的事。一下班就睡去,豈不是極大的浪費?怎麼可以為了替(那樣的!)公司工作而浪費下班後寶貴的時間呢?!(我真是超怕被同事問週末做了什麼。我忙個不停卻總是在做同一堆事情…)

可是,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,我無須亦不該把自己的標準加諸下屬身上。我認識的人之中,也有不少能夠在工作中找到成就感(可能下屬也是其一?)。有問題的其實是我吧:怎麼選擇一份自覺意義不大的工作呢?(雖然心裡的答案其實難以動搖:「為了和家人的幸福」)搞笑的是,每當工作上碰上不如意事,上網找找本地有沒有什麼我覺得較有意義的工作,總會發現那些工作條件更為苛刻,遑論下班有心力閱讀寫作,而且工資比現在低一截,又覺得行有餘力的話,還是算了吧。

(然後,又會被上司的無能觸怒,回家上網找工作,失望後還得妥協,西西弗斯無限輪迴LOL)

我這種週而復始的不滿情緒,到底要怎樣才能平息呢?是不是升職加薪就能夠解決呢?下班後因過於疲累而無法寫作的失落感是金錢可以補償的嗎?(當然,升職加薪總比沒能的好。反正我的工作無論如何都會愈來愈多)我已經大半年沒有更新小說了(其實《平行線》第五十三章寫了800多字,希望我碎碎念之後可以把整章寫完),而且要寫完的小說還不只一篇。我是不是該把心一橫請長假把小說寫完(至少先完成中篇小說)(雖然在那之前,可能應先完成有截稿日的論文)?

我是否該問自己人生裡最重要的是什麼,然後生活中每一個決定,都依這個答案作出相應的取捨?

大方向的答案是存在的,但細節還得依處境決定,無法一句說死。

也許,更適合我的工作機會會在未來出現?(想上班工作精彩,下班生活精彩,還要收入可觀,我是否要求太多?)在這之前還是先咬著牙把怨氣吞掉好了。

P.S. 家人說我over-subscribe。這我不否認,但我也不想脫身,沒時間休息是自找的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