復活節假後,校長缺席於早會的那個星期,也不知從何開始的,潔靈流傳著校長身體抱恙的傳言。
惠雯和Shirley跟Ms Lai因合唱團的事開會過後,得知一點瑞倪——校長忽然提出要退休,不過連老師們都不知道那是否跟健康有關。怕且那謠言只是某君的推測,以訛傳訛被當真了。
結業禮當天晚上,將會舉辦慶祝校長榮休的音樂會——潔靈上下的合唱團、樂團都要演出。Ms Lai希望她們兩人幫忙搜集一些合宜的合唱曲目,並在放學後跟各音樂單位的負責人討論時提出。
這天,惠雯跟 Shirley 兩人一起到拉麵店用膳,準備商討放學校會議的事——自校際音樂節落幕後,她們好一陣子沒有一起吃午飯了。在街上走著時,惠雯奇怪Shirley一臉欲言又止的。還是到點了餐之後,Shirley環顧店裡沒有熟人,才開口問:「… … 有件事,一直很想問你。」
「怎麼?」
Shirley的表情有點受傷,似是被出賣了似的:「你… … 正在拍拖嗎?」
惠雯一聽,心登時漏跳了一拍:「呀?」
見惠雯一臉錯愕,Shirley道出原委:「那是 Janis 說的。她說 Choir finals 那晚,完場之後,她見到你和一個沒穿校服的男生拖著手走啊。」
呀,原來如此。惠雯暗暗鬆了口氣,撒了個謊:「她是看錯了吧。我中場就自己一個坐計程車回家了。那天我哥生日,我回去陪他啊。」若然 Janis 連那個男生還是同班同學都搞不清的話,她肯定是遠距離看見她們,或者只看到背影。
「喔… … 」即是 Janis 看錯了嗎?Shirley 也舒一口氣:「那還好。你知道我會幫你保密,也不會過問什麼。要是這樣,你還騙我的話… …」
惠雯明白Shirley為何介懷——自己沒告訴 Shirley 跟 Stephen 拍拖的事,卻又怪 Shirley 不給她相關的情報,的確是自己理虧。
「沒有啦。」惠雯心虛應道。讓 Shirley 感到委屈,她也該為之前的事道個歉:「唉,那個,上次關於 Stephen 和 Janis 之間的事,我是反應過大了,對不起。」
「喔… … 」Shirley 有點意外:「還好吧。」她真的為此介意過。惠雯這個道歉正好讓她舒懷。
拉麵送上來之後,惠雯轉移了話題:「那,近來 Eric 怎樣了呢?都沒聽你說過了。」
「呀?」Shirley 訝異惠雯居然會過問她的事來,往時總是惠雯自己是非多多,無暇管他人的事:「他怎麼樣?沒怎麼樣吧。我不知道。」
「所以他是沒有希望了?」惠雯笑著問。她知道 Shirley 當初是對 Eric 有點興趣的,但在 IMC 共事一段時間之後,她見著 Eric 在 Shirley 面前愈來愈多話,不少事上還有意無意的護著 Shirley,而對方倒是從從容容的,沒有半點尷尬,就知道 Shirley 大概已弄得 Eric 輾轉反側。
「什麼希望。」Shirley 喝了口湯,若無其事:「就做朋友囉。」
「噢,Eric 真慘。」原來已經到了要派「好人卡」的地步。
Shirley 對惠雯的話不置可否,只是問:「你下年會不會唱SMC?」對了,Eric來年都要會考了,就算Shirley 唱 SMC 也不會碰見他,可以close file。
「還沒想好哩。視乎有多少 duties?」中四級的學生們開始要擔當管理學會、籌備學生會活動等責任。惠雯還沒想好要參加什麼,不過她心裡真正的考慮是,要是她還留在 SMC 而又想軒嵐放心下來,那她得和男生們保持距離,但刻意避免交流也就沒趣,索性不參加算了:「你呢?」
「我想我會吧,畢竟我沒你這般多才多藝,會考慮的post比你少啦。」Shirley自謙道。
「哎,才沒有。」惠雯下意識道。「不過,說真的,新校長來到,來年可能 ECA 的方向都可能會變了。不知道會變成怎樣呢。你知道新校長會是什麼人嗎?」
「我和你知的,就一樣多。」說著,兩個女孩的話題回到了校長榮休音樂會的選曲上。
在惠雯心目中,Shirley是值得信賴的朋友,她也希望中四可以和她繼續同班的。然而,怎麼面對Shirley關於拍拖的提問,她嚇得背都涼了一截呢?
Shirley所身處的那個 joint school 的異性戀世界,明明惠雯不久之前還在那個世界的中心,一下子就成了事不關己的局外人。
惠雯安慰自己,現在跟軒嵐的關係未算很穩定,先瞞著Shirley也合情合理吧。
她不想承認的,是她其實還沒有心理準備讓那個世界的人知道——他們知道後會怎樣重新理解自己,她實在不敢想像。她只想自己教他們趨之若鶩的形象,可以留在他們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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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雯留校開會的一天,軒嵐沒有在圖書館待著,而是比平時早了回家——她得趕回去做點家務。
誰知,踏進家門時,發現已經遲了。
「謝軒嵐!」母親一見她開門,就從沙發上執起了一團物事,倏地站了起來質問她:「這些是你的?!」在飯桌做家課的俊霖,也不期然被母親嚴厲的聲音打斷了作業,望了過來。
那是惠雯送給她作生日禮物的 sport bras(運動型胸罩)… …
「… … 是。」在她和友嵐的睡房裡找到,要不是謝友嵐的,還可以是誰的。
她早就料到,被母親發現一定會興問罪之師。她今天早早回來,就是為了搶先履行洗晾衣服的責任,把一個星期囤積了沒洗的 sport bras 混進其他衣物裡,一次過放進洗衣機,然後把它們抽起,掛在睡房不顯眼處晾乾(假期前她試過悄悄手洗,但再用力把水擠走也不及洗衣機的離心力。)這樣,至少不會經母親的手,減少被發現的機會。可是,才第一個星期,已經失敗了。
「你什麼時候買的?還買了四個,你哪來的錢?!」第五個正穿在她身上。
這要是在爸爸回澳洲之前發生就好了——媽媽在他面前,從不會提起任何關於「錢」的問題。
「… … 這不是我買的。」除了照直說,軒嵐也想不到可以怎麼處理了:「是朋友送的。」
此時,友嵐剛回到家,見母親跟大姊在對恃,不禁愣了一下。
「這麼貴的東西,朋友送?」母親不可置信,而且她是在軒嵐衣櫃的隱蔽處找到這些的,顯然她是有意把東西藏起來:「用了多少錢?!」
惠雯送她這些時,價錢牌早就剪掉了。
「我不知道。」不就說這是朋友送的了嗎?總之我沒有用家裡的錢。你說我用了家裡的錢,家中哪處不見錢了——面對母親的不信任,軒嵐心裡的氣話,幾乎說了出口,還好友嵐及時插話:「媽,真的是家姐朋友送的啦,生日禮物喔。我見著她拆禮物時,尷尬到臉都紅了。」
「呃?」友嵐的話讓母親大感意外。
「… … 是這樣沒錯。」軒嵐應對著母親眼神的質問。
「哪裡的朋友?怎麼會送這種東西?!」
「… … 是同班同學。」軒嵐猶豫著如何回應母親的問題之際,友嵐幫她答了:「就家姐的『死黨』(好友)Rebecca 啊。之前家姐收到的明信片,都是她寄的啦。」
那是惠雯假期時從布吉、馬尼拉和新加坡寄來的明信片。明知道開信箱的不一定是軒嵐,惠雯在明信片上寫的,都是合家歡內容,並用了英文署名。弟妹看了,還一臉羨慕的跟父親說要去旅行觀光呢。
這些片段在母親腦海裡拼湊著,霎時間又好像不怎麼詭異了——就一個家境比較富裕、與軒嵐無所不談的閨蜜?可能軒嵐說過不喜歡自己的胸罩,而她知道有什麼合適的,就給軒嵐買了。
「那還好。」確認女兒沒有亂用錢,母親的氣消了一大半,不過勞煩別人替自己女兒裝身,又好像怪怪的:「你要什麼衣服,跟家裡說。我們不是買不起。」
「知道。謝謝。」軒嵐舒了口氣:「衣服洗了沒有?沒的話,我去洗吧。」說著,低頭接過了母親手上衣物,到睡房換了居家服後,便默默走進雜物房料理洗衣服的事。
過了片刻,友嵐走了進來:「姊,你還好嗎?」
「沒事。謝啦。」要不是友嵐及時替她解圍,自己也不知道會否衝口而出頂撞母親。
友嵐壓低了聲音:「唉,姊你這是當局者迷。你一開始說是 Rebecca 送的,不就行了。」
是的,閨蜜這個幌子,其實便利得很,可軒嵐本來就不是會結交閨蜜的那種女生,自然沒想到可以這樣說。
她一直擔心這段「不尋常」的關係會被發現。然而,直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,在閨蜜的框架之中也是合情合理的。那到底,要到什麼地步,才真的需要憂慮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