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 Tina 班上那個小不點送到她家大廈門口，確認了她母親在家，目送她進了電梯，軒嵐才沿著窩打老道，緩緩步行回家。
天呀，沒想到第一天教Bridging course已經這麼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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負責教Bridging course的非正規教師有四個：她和Tina負責教數學，而另外兩位剛考完A Level（中七）的師姐Florence和Lorraine則負責教英文。Florence來年將進入薄扶林大學主修英文，Lorraine則進馬料水大學唸教育學院。
Tina和Florence分別是 A、B 班的班主任，Lorraine 和軒嵐則是 C、D 班的班主任。E 班由正規教師 Ms Li 和 Ms Leung 負責。
Bridging course的課，每天九時開始。一天兩節課，每節一小時二十分鐘，中間有二十分鐘小休。班主任九時正點名，然後就直接開始授課。軒嵐給 D 班上完第一節課，小休後便跟Lorraine對調位置，到 C 班教數學。
四人在Bridging course開課之前進行過幾次會議，討論授課內容安排，以及統一各人對新生的態度與期許。
去年擔任潔靈副風紀長的 Florence，對師生關係有強烈意見：「要與新生們保持距離，尤其你們兩個——」她特別對軒嵐和 Tina 說：「不能讓她們覺得與你們是可以交友的平輩，不然會給課堂秩序帶來災難性的破壞。」
Tina和軒嵐唯唯諾諾地點頭應著。Lorraine不置可否地笑笑。
「Jacky 你… … 到時打算怎麼裝扮？」Florence 瞪著一身男裝便服的軒嵐，皺了皺眉。
「就… … 」軒嵐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 Hoodie 和運動褲：「這樣，不可以？」
「呃，你最好穿得正式一點。不然吃苦的是你自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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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早上，四人開完會，Florence和Lorraine離開之後，軒嵐和 Tina 留在Bridging course的臨時教員室討論數學科的教程。
中午，惠雯到來學校找她們。三人說起Florence的忠告。
「那的確，你這般穿的話，會讓新生們覺得你好欺負。」惠雯打量軒嵐：「待會一起到 G2000 買衣服吧。」
Tina一臉疑惑，弄不清楚三人對話裡，惠雯說的「待會一起」是否包括她在內。
「Tina，那個… … 」惠雯轉過頭望著Tina：「下星期我去音樂營，拜託你替我看著Jacky了，別讓她給小女孩們纏著撒嬌喔！」
還沒待Tina回應，惠雯就拉住了軒嵐的手，道出委託她的正當理由：「我和 Jacky 正在一起。」
「咦？」
Tina 呆了半晌，看看惠雯，又看看軒嵐。
事前，惠雯是有問過軒嵐，可否把她們交往的事告訴 Tina，而她是允許了的。但軒嵐沒料到，惠雯居然以如此突兀的方式「宣示主權」。
「… … 嗯。」除了點頭，軒嵐也沒什麼可以補充。
Tina足足沉默了兩秒消化眼前的狀況，才擠出了笑容，對惠雯說：「那你要拜託的是 Lorraine。她跟 Jacky 一起教 C、D 班的學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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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Rebecca 昨天的話，是特地說給我聽的吧？」
翌日，單獨與軒嵐在學校碰面時，Tina 問她。
「她不只不想新生們黏著你，也在提示我不要跟你太過親近。畢竟，我們這個暑假共事的時間可多著。」
見軒嵐不知如何回應，Tina 直接說出心中所想：「我沒有不高興，只是希望你跟 Rebecca 說清楚，我和你的交情到底如何。你知道，這三年來，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，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。」
「那當然。」軒嵐有點難為情：「我也是。」
「好啦。」Tina 笑笑：「沒想過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呢。中史劇比賽後，就聽說有人懷疑過。那時候，我一聽，心想怎麼可能？但現在回想起來，又覺得，那有什麼出奇呢？不過呀 … … 」
Tina 接下來這一句，讓軒嵐耳根紅透。
「若Rebecca連我都要提防的話，友情和愛情的分界線到底在哪？天生少了條情根的我，實在搞不懂啊。」
呃，Tina似乎誤會了她和惠雯的愛情是沒有親密舉動的純愛… …？
幸好這問題不需要軒嵐回答，不然真不知從何說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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軒嵐很感激惠雯為她精心挑選的服飾組合。惠雯就知道，西裝套裝很昂貴，軒嵐不會願意買的，於是帶她到 G2000 mix-and-match，得出一個較便宜、又能突顯軒嵐成熟女性美的服裝組合。
連軒嵐自己照鏡子，面對著陌生卻又明明屬於自己的身段線條，也禁不住多看兩眼。
不過，女裝加上尖頭皮鞋，實在讓她很不自在。她決定只在授課時才那樣裝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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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ridging course第一天早上，軒嵐捧著一箱習作簿和教材，從臨時教員室走到走廊轉角位的時候，被箱子阻擋了視線，沒看見前面有個只及她手肘高度的小不點，一下子把她和同伴都撞跌了。
扶起了她們，讓她們進 staff toilet 洗手之後，軒嵐攜著箱子繼續往 D 班課室走。
還沒到課室門口，便已經聽見新生們吵鬧聊天的聲音。她的頭隱隱作痛。
開課之前，她特地跟父親通電話，請教他在夜校授課的經驗。
「教夜校跟教小學生，完全兩碼子事啊。」父親哈哈大笑：「夜校班上，都是白天勞碌工作、晚上拖著疲倦身軀、決心來進修的大人。你要教的小學生，卻是心不甘情不願來聽課的呀。我要思考如何把艱深的概念說得淺白而懂。但你呀，管好秩序，已經還願了吧？都還沒上初中，有什麼要認真教的？」
進入班房前，軒嵐深深吸了口氣，默念著要謹記的兩件事：管好秩序，只說英文。
就這樣，進去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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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知道，一推開門，吵鬧的小女生們一見到軒嵐，竟然瞬間靜了下來。
面對著小女生們好奇又帶點怯意的目光，軒嵐暗暗驚訝：她們看不出自己只是僅僅年長三歲嗎？果然人靠衣裝，惠雯挑選衣服的眼光真厲害。
「Good morning. I am your class teacher, Ms Tse. Roll call（點名） takes place at 9AM every day, and we’ll have mathematics class afterwards…」
有了順利的開端，軒嵐也乘勢裝成嚴厲的老師，在小女孩面前一絲不苟、斬釘截鐵。當她面向著黑板書寫，聽見身後開始有人閑聊起來時，她轉過身去，冷冷地瞪著發聲的人警告之：「Please stop talking.」
Ms Tse只是個角色，她表達出來的情感、以及所作所為，都是獨立於真實自我的——軒嵐這樣催眠著自己，就像當初跟惠雯她們參加中史話劇比賽一樣，自我意識抽離地旁觀著那個誇張地怒哮的西楚霸王。
不過，這般嚴厲對待學生，軒嵐不可能受學生們歡迎的了。
反正本來就只是為了賺外快，她不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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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休的時候，四人回到臨時教員室交換狀況。
「C 班的學生蠻乖的，你不用擔心。」C 班班主任 Lorraine 對軒嵐說。
「D 班也還好。」軒嵐交代道：「偶爾會吵一下，但口頭警告就搞定了。」
Lorraine比軒嵐矮半個頭，長著一頭長髮，額前劉海下是一張圓臉，眼睛很大，鼻子圓圓，總是笑得很開，露出一雙深深的小酒渦，予人友善甜美的感覺。
其餘三人都穿著smart casual，唯獨Lorraine像之前開會時一樣，穿著緊身 T-shirt 和貼身深色牛仔褲回來上課。軒嵐和惠雯之前就有討論過，為何 Lorraine 這般隨意地穿著，已經有「老師」的感覺。她們得出的結論有點搞笑：因為 Lorraine 身材玲瓏浮凸，讓人覺得她是個成熟女性。
進了 C 班課室，軒嵐才發現 Lorraine 口中「蠻乖」的學生們，比 D 班的嘈吵得多。軒嵐講課時，各人都在與鄰座低聲談話，沒有停過。警告了她們要安靜三次都無效，軒嵐唯有在秩序仍允許授課的情況下，試著無視背景雜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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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只是上了三小時課，卻好像工作了整天一樣。四人簡短匯報這天上課的進程，確認沒有特別狀況之後，Florence 和 Lorraine 就離開了。
軒嵐換回便裝後，便和 Tina 在教員室一起享用自攜的午餐，然後討論明天數學課的講義。
怎料，此時忽然有人敲教員室的門——是早上撞跌的那個小不點。
小不點原來是 Tina 班的學生。軒嵐撞倒她時，似乎害她丟失家門的鑰匙了。Lorraine 把撿到的鑰匙送往校務處，失物冊也有相關紀錄，鑰匙被安置在校務處上了鎖的抽屉裡，但校務處的校工似乎已經離去，得待明天校工當值時才能取回。
小不點家裡四點後才有人開門。畢竟是自己不慎撞跌她的，不該讓新生在校外流離浪蕩，也不好意思要 Tina 為此待到四點，軒嵐就提議借 Tina 圖書館的鑰匙一用，自己帶小不點到學校圖書館打發時間。
「我好不容易才在學生面前建立了『威信』，拜託 Ms Tse 你別在她面前說錯話。」Tina 千叮萬囑。
「知道。」
「真的知道？你剛才差點就在她面前說你叫 Jacky！」Tina 忍不住拍了軒嵐手肘一下：「穿著便服也得謹記：不要破功！」
「好了好了，一定不會。」軒嵐被 Tina 逗得笑了出聲，才發現門邊的小不點一直看著自己，瞬間回復嚴肅的臉容。
帶了小不點到圖書館，才發現英文書對她而言太艱深了。小不點平時愛看偵探、科幻類漫畫，但潔靈的圖書館一本漫畫也沒有，軒嵐只好給她找了本文字淺白的《Q版特工》，讓她乖乖讀到 3:45 PM，就和她一起離開校園。
路上和小不點閑聊著，才知道她的母親是聲樂指揮。她和她哥哥自小就學唱歌，不過只有她決意鑽研聲樂，她哥只把聲樂當作興趣。
她哥跟惠雯正在同一個音樂營之中，不知道惠雯有否認識他呢？
軒嵐約了惠雯五點半通電話，但她這天聽了幾十個女孩子的名字，已經想不起小不點叫什麼了，大概也無從問起她哥的事。
反正要跟惠雯分享的多著呢，也不差這一件小事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