潔靈的操場，早上七時半已經很熱鬧 — — 不少運動校隊晨早就開始訓練了。

惠雯跟軒嵐，一邊喝著從小賣部汽水售賣機買的紙包飲料，一邊沿著操場外圍走著。看著田徑隊的同學拖著沙包在練短跑，惠雯小聲道：「原來Janis一直那樣討厭我，是因為Stephen。」

「咦？」

「他們原來去年暑假時就認識了的，在校外的划艇班。我完全不知道。是昨天碰巧有幾個也參加了划艇班的男生在飯局裡，偶然提起，我才知道。」

軒嵐聽不懂，只得等著惠雯說下去。

「聽那些男生說，Janis那時候很高調地和Stephen好上的，就是活動的時候都會特意對他吐嘈那樣子，下課了又會SMS來來回回的… … 但我又怎麼知道呢？Stephen提都沒提，他們在IMC表面上又沒有什麼互動。」惠雯聳聳肩：「況且，當時是Stephen主動add我MSN，主動跟我聊天的，但Janis卻覺得我橫刀奪愛。」

說到這裡，惠雯壓低了聲音，臉上閃過一絲慍怒：「最令我無奈的是，Shirley原來一早知道Janis和Stephen之間的事，卻從沒有告訴我。飯後我忍不住問她，她卻委屈道：『你跟Stephen開始了拍拖才告訴我，我可以說什麼呢？！』… 我並不是說Shirley做錯了什麼，但過了這麼久才知道Janis心存芥蒂的原因，就算當下澄清誤會，也難以補救了。」

「要是你一早知道，難道就不會跟Stephen一起？」

惠雯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，輕輕嘆了口氣，心知道自己這般說對Stephen很殘忍，但：「要是我知道他還沒理清跟Janis的關係，當時我就會拒絕他了。」

見軒嵐不懂反應，她苦笑道：「學期初的時候，其實Janis跟我的關係還算不錯。合唱團試音時，她聽見我唱高音聲綫很集中又沒有氣聲，特地請教我如何運氣，我還花了個lunch break示範給她聽呢。現在才知道她忽然對我冷嘲熱諷，原來是因為Stephen把和我在一起的事告訴了她。要不然… … 我們該有機會成為好朋友的。」

「歌唱技巧是瞬間可以學會的事嗎？」軒嵐一直以為惠雯的天籟純然是天賦。

「當然不是！但某些基本技巧，有人指導的話，事半功倍。我小二的時候已經懂得如何顫音 (vibrato)，但能夠游刃有餘地飆高音，還是自小三起跟聲樂老師學習後的事哩。」

「呀。」軒嵐恍然大悟：「之前都不曾聽你說學過聲樂。」

「一直有在學喔，雖然自小五之後，再沒有每星期上課，只偶爾在有表演或比賽前才找老師指導一下。下星期我就會跟Shirley拜會老師，請她評價一下我們的duet。」

「校際音樂節？」

「嗯。完了之後應該會多了不少空閒時間吧。」

到時候，我們就可以真正好好了解對方，不用再像當下這般拼命在時間表裡找空隙了 — — 聽著，軒嵐雙頰微微發起熱來。

「所以，今年你是有多少個比賽呢？」

「五個吧。個人比賽只有Duet，合唱有IC和IMC中文和外文組的比賽。明天就是IC外文組比賽的日子了。」

「比賽就一天便結束了嗎？」軒嵐對校際音樂節的流程一無所知，只是想，香港這麼多學校，一天怎唱得完。

「要是組別裡得了冠軍了就可以進總決賽，到時候會在港、九、新界中英文各組別的優勝隊伍中選出總冠軍啦。」

校際音樂節真是很花時間的活動呢，軒嵐心想：「那，祝你們明天比賽馬到功成吧。」

「說實話，我最在乎的還是IMC能夠贏。」

「因為你有solo？」軒嵐聽惠雯說許多遍了。

「呵呵。」

星期五早上，中三甲班又有幾乎一半的座位空著 — — 女孩們一回校，就立刻集合到禮堂進行比賽前最後一次排練了。

第一轉第二節課的時間，卻見惠雯自個兒溜了回來，在窗外招手叫軒嵐出去。

「幫我。」她把寶藍色的長絲帶交給了軒嵐，然後坐到課室門外的石凳上。今天她的馬尾紥得特別高。

「你就因為這個特地跑回來嗎？」軒嵐可沒有給馬尾束絲帶的經驗。怕弄鬆惠雯束得美美的馬尾，她屏著氣，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蝴蝶結的對稱，花了足足一分鐘。

「是啊。」惠雯轉頭仰望著她，甜甜笑道：「我要你精神與我同在。」

軒嵐還沒搞懂自己為何面紅耳赤，始作俑者又跑回禮堂練歌了。

最後一節課將近完結，女孩們才浩浩蕩蕩地歸來，沒有勝利的笑容，看來是落敗了。

「How’s the competition？」教歷史的Ms Ting見大家精神不振的樣子，關切問道。

班長Janis頹然答道：「We got first-runner up。」

「That’s great job, girls. You should be proud of yourself!」Ms Ting沒有參與校際音樂節的事，不知道地區賽得不了冠軍的話，對她們而言，結果都一樣。

「她們rubato太過了吧，dynamics也變得太多了… … 真不明白這評判是什麼品味。」惠雯還在跟Shirley談論冠軍隊伍唱指定曲目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的表現。

「他要是喜歡誇張表現手法而非音質的，我們也拿他沒法啊。」Shirley搖頭道。

惠雯回到座位，軒嵐問她怎麼了。

「想都沒想過，竟給黃璧瑤得了冠軍。你去聽也不會覺得享受的，她們的音色都不統一，像一大堆人在說話似的。評判喜歡她們音量變化幅度很大，兼且收放自如。但論美感，跟我們的相差太遠了。」黃璧瑤紀念中學，是一所在校際音樂節中初嶄頭角的地區名校。

軒嵐心想，要這麼多人意念一致地收放，委實也不容易啊。

「沒有美感的聲音，用再誇張的表現手法包裝，也只是嘩眾取寵而已。」惠雯冷笑道。

「你不是說，這次不用太在意嗎？」

「我只是訝異，審美的能力不是與生俱來的嗎？今次明明立見高下… …」說著，惠雯也覺得自己太過執著，忍不住自嘲笑了：「還是算了。下週的重要戰役，希望不是同一個評判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