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雯進了音樂營那星期，軒嵐都沒有睡好。

每天僅能通話半小時，而且惠雯還不是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她：星期三去了參加大師班，星期五營內音樂會後跟營友game night通宵達旦… 惠雯會不會遇上有才又和她聊得投契的男生呢？他們會千方百計追求她嗎？

明知道多想無用，而且她一早就想好，若惠雯哪天再次喜歡上了男孩子，而對方又沒有令她身體排斥的，她會由惠雯去。畢竟，和女孩子在一起的路太難走了。

然而，惠雯從音樂營回到家，便立刻打電話給軒嵐，還請軒嵐翌日早上到來替她編髮，讓她能有亮麗的髮型演出。

拉著軒嵐跟傭人和哥哥說過早安後，一關上房門，惠雯就給了她一個延綿的吻，又說這個星期每天都很想她。

胡思亂想了好幾天，惠雯的甜言蜜語讓她感到夢幻，又覺得自己之前疑神疑鬼有點可笑。

但實在，她想不通：比起那些有優渥家庭背景又懂音樂的男生，自己有什麼更吸引惠雯的。

就僅僅是生理上的不抗拒，已足夠讓惠雯選她而不選別人？

.

「你怎麼不發一言？」看著鏡子裡軒嵐站在後面替她編髮的倒影：「你都不問最後兩天發生什麼事啊？」

「就是因為不知道發生啥事，我無從問起啊。」軒嵐微笑著，悠悠地替她束著細細的三手辮（鬢辮）：「那，最後兩天，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呢？」

「… …你怎麼先前都沒告訴我，你表妹也在音樂營呢？」

「表妹？」軒嵐愣了一下，才想到和惠雯曾在街上碰到婷婷：「呀，我跟她就一年一次新春團拜寒暄幾句，平時根本沒有來往。」

「這樣呀。」惠雯看來並不意外：「你表妹比我還要『眼利』（眼尖）：In-camp concert那天特地來跟我打招呼。要不是認得她身邊那個TB，我根本想不起她是誰。」

男生們看到她跟TB一起，都在背後說可惜呢——惠雯沒告訴軒嵐的是Sharol關於Amber意願的那番說話。

「這樣呀，」軒嵐吶吶地：「如果讓他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，應該覺得更可惜吧。」

「沒有啵。」惠雯調皮道：「當晚玩Truth or Dare時，Danny問我有沒有拍拖，我說有，在場大家什麼都沒說。」

「暗地在捶心，說不出話。」

軒嵐一手執著已束好的鬢辮，另一手伸到惠雯跟前的梳妝桌取過小髮圈紥緊辮子——這樣的小鬢辮還要多編三條才成事。

「你肯定是想多了。」惠雯笑說：「那些男孩子都只顧看著YY好不好。」

那個叫YY的女生，居然比惠雯還要吸引男生嗎？這怎麼可能？

第一次嚐到被男生冷落的滋味，惠雯又有什麼感受呢？

「對了，其實我告訴了YY關於你的事。」

「咦？」

「我給她看了我們的合照啦。」

「呀。」

軒嵐驚訝得說不出話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這可是惠雯第一次主動在別人面前提及自己的存在。

「… …沒，就… …」軒嵐抬頭望了望鏡子，兩人的視線正好在鏡中對上：「YY有說什麼嗎？」

「YY問，當初是不是你追我的，我說『當然不是』。」惠雯稍稍提高了聲線：「等你追我的話，下輩子也不可能和你一起。」

軒嵐總算被惠雯成功逗笑了。

惠雯在別人面前，居然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冷… … 不，應該是難搞才對。別人應該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吧？

事實上，和惠雯戀愛了半年，軒嵐還是覺得，自己永遠是耐心等待被施捨的一方… …

「對了，concert之後跟YY一起hang out好不好？」

「咦？」

「你聽了這麼多音樂營裡的事情，想必對YY也十分好奇吧？」

.

能夠認識惠雯音樂圈子裡的朋友，讓軒嵐期待又緊張：自己對音樂一竅不通，聊天會否話不投機讓對方生悶？她實在怕以何惠雯情人的身份給YY留下壞印象。

坐在音樂廳的人群當中，即使視線停留在場刊頁上，她還是惦記著這件事，根本無心閱讀作品介紹。

誰知就在這時——

「Jacky？！」

右邊有女孩子的聲音喊她的名字。

她這才發現坐在她旁邊竟的是小不點Yvonne和她母親。

Yvonne見到她，似乎非常開心，熱情地黏住她問長問短，直到音樂廳的燈光暗下來。

讓她一愣的是，Yvonne安靜下來之後，竟忽然緊緊抱住了她的右臂彎。素來不好與外人肢體接觸的她感到不太自在。

.

她想起惠雯說過：Yvonne肯定是喜歡她的。

喜歡她，所以親近她？

但當初暗戀何惠雯的時候，連碰到她的手都會臉紅耳赤，哪能像Yvonne那樣氣定神閒，還不時在盯著她看？

Yvonne大概就當她是大姐姐般仰望，而不是何惠雯說的那種對情人的喜歡。

謝友嵐也會這樣黏她的啦。

就當Yvonne妹妹辦吧——軒嵐嘆了口氣，放棄了抽開手的念頭。

她沒意識到，矯小的女生從來都是她的軟肋，只是隱約覺得，抽開手可能會讓Yvonne傷心，這不是她樂見的。

.

音樂會結束後，Yvonne說帶她去找惠雯。

她一開始下意識拒絕：惠雯吩咐她在海港城Häagen-Dazs找好位子等她和YY的。

可是，Yvonne的提議，對軒嵐而言有種犯禁的吸引。

若她只在海港城等惠雯，她就只會見到惠雯和YY而已。但在後台門口呢？就可能會碰上惠雯未必想希望讓她見的人… …

其實這樣的人是否存在，她不知道。

她只是好奇。

反正，她不過是要先陪Yvonne找她哥哥，再到海港城去。

.

握著Yvonne的手，兩人步出了空調強勁的演藝廳。走了幾步，Yvonne忽然轉過頭來看她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後、後台門口在這邊 … … 」

她沒為意Yvonne臉上閃過的一絲驚奇，因為對於接下來未知的狀況，她其實蠻緊張的。

留意著路上迎面而來的每一個女孩子，生怕錯過了惠雯的蹤影，軒嵐被Yvonne拉著前進，直至看到後台門口打開，看到那熟悉的高貴身影，以及旁邊嬌小束孖辮的女生。

並沒有惠雯相熟的男生在附近。

除了碰巧路過接走Yvonne的那位。

.

步向海港城的時候，軒嵐忍不住問：「其他人呢？」

「他們今晚會去唱K。」站在中間惠雯回答。

「呃？那你們不去？」

「因為約了Jacky你嘛。」YY搶答說。

「咦？我？」

軒嵐第一眼看到YY時，便覺得YY跟她想像有落差——這個惠雯聲稱比她更受男生歡迎的女生，充其量只能說可愛，氣質跟自己美麗大方的女朋友還差一大截 … …

「唱K的話，他們日後肯定還會再約。」YY解釋道：「但難得你來看我們表演，Rebecca又願意介紹你給我認識，當然不能錯過啊。」

YY平實的回答，讓軒嵐對她的印象加了好幾分——她之所以會有興趣認識自己，是因為她很重視跟惠雯的友誼吧。

.

在Häagen-Dazs買了雪糕（冰淇淋）後，惠雯坐在軒嵐身旁，跟她分享著一艘香蕉船，YY則坐在對面邊吃甜筒邊跟她們聊天。

惠雯拿出哥哥前陣子買的新款數碼相機，給軒嵐展示屏幕上大伙兒的合照，告訴她誰是Quartet裡的帶頭大哥，誰是跟她表妹要好的聖羅倫學姐，還有誰是喜歡YY的Matthew，害YY連忙罷手澄清沒這回事。

三人的話題只圍繞著營裡發生的種種——正正是軒嵐滿心想知道的事——軒嵐不懂的音樂學問，惠雯跟YY完全沒有提及。

聊著聊著，不經不覺到了六點，YY才告別她倆回家。

.

與YY的聚會，讓軒嵐有種平凡的幸福感。

軒嵐先前曾憂心過，惠雯的新朋友會否抱著獵奇的眼光打量自己。幸好，YY完全沒有這樣。

她不知道，世界上像YY這般的人有多少。

遇上YY，可能只是她們的僥倖。

當然，若然不是，就更好了。